公司治理：从人治模式到契约精神的转型

齐浩宇

契约精神和信托责任缺乏的商业环境下，各个不同价值取向的利益主体间的矛盾集中爆发，5月开闸的雷士风波所反映的根本问题之一是契约精神的缺失。

目前，中国民营企业普遍处在创业者主导的家族治理和管理阶段，公司治理和公司管理仍然在很大程度上由创业者的个人能力喜好、人格魅力、领导风格所决定，“人治色彩”浓厚。而投资机构和产业大鳄熟悉法律制度、市场机制和公司治理，其行事模式主要以契约为基础。虽然在人治模式普遍存在且主要以关系为基础的中国市场，他们有时难以在“感情”上全面获得员工、经销商、供应商等核心资源的支持，但是专业老道的投资者通过法律制度、市场机制和公司治理的安排约束甚至“算计”不是那么专业成熟的创业者，已经可以较为有效地达到巧妙、合理地转移转嫁风险，最大化自身利益的目的。

雷士照明股权投资人和创始人之间的纷争又一次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摆到了中国的创业者面前：在中国市场的公司治理实践中，“人治模式”和“契约精神”，到底应遵循哪一个？

企业家的适时转型

雷士风波又一次向人们展示了国内企业根深蒂固的基于关系的“人治模式”与基于契约精神和信托责任的现代公司治理之间的强烈反差与冲突。

随着企业的成长，企业家在企业中扮演的角色和功能作用也应随之改变。

小型企业靠个人。在最初的时候，小企业的建立和成长靠企业家个人能力和人格魅力。又做董事长，又做总经理，又做销售，又做财务，各个方面一手抓，这种超人的个人能力和百折不挠的企业家精神在企业初创期非常关键，因此我们常说，“小型企业靠个人”。

中型企业靠管理。企业成长到一定规模后，随着新业务的开展、新部门的成立、新员工的引进，经营的复杂性、管理困难性随之而来，单纯依靠创业者个人能力和人格魅力日渐捉襟见肘，再强的企业家也无法有效管理企业的方方面面。因而必须实现创业者和企业的转型，从依赖企业家个人或其家族力量，转变为依靠科学管理制度与机制的构建，企业家需要逐步转变之前的“人治模式”，切实规范日常管理，大力优化业务流程，明确每个工作岗位权责利，通过科学管理实现企业的稳健成长和核心能力的逐步形成。

大型企业靠治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度过最初的成长的烦恼之后，企业有望迎来进一步的发展壮大。此时，企业往往需要引进也更有可能获得更多投资者的青睐，以便汇聚更多资本的力量推动企业进一步成长，但由此带来的副作用是，企业的创始人可能不再对企业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比如雷士风波中的创始人吴长江仅拥有19.53%的股份，因此他们需要学会如何同时做股东和管理者，需要考虑如何基于契约精神和信托责任通过法律制度、市场机制以及公司治理与其他股东建立新的合作关系，互相磨合并产生更大的合力。这样，才有可能达到既通过完善公司治理来推动企业发展，又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的目的。否则，在法律意识较为淡漠、对资本运营层面的市场机制不熟悉、缺乏必要的公司治理专业素养和实践技能的情况下，企业创始人不仅缺少自我保护意识，更加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只会导致在市场中与狼共舞时被狼伤害甚至吃掉。

显然，小型企业靠个人、中型企业靠管理、大型企业靠治理的内涵和对企业家的要求是很不相同的，企业家及其所创立的企业必须适时转型，以便实现期待中的“华丽转身”。

在现实情境中，我们经常观察到一个有趣却也可悲的现象——不少华人企业家工作至死。类似于中国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很多华人企业家基本上终其一生都在忙着工作或者退而不休，自始至终都以个人能力、人格魅力影响着自己创立或管理的企业。台塑集团的王永庆90岁高龄才正式宣布交棒，92岁时因心肺衰竭去世，这位永远的商业斗士在最后一刻依然为台塑集团的经营操心。邵逸夫至104岁才退任TVB董事局主席，正式结束了46 年TVB董事生涯。“您打算退休吗？”是84岁的李嘉诚每年都被问及的，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冲口而出：“找不到退休的理由”。

为什么这些华人企业家倾向于不退休？原因可能在于企业过于依赖企业家本人及其与之紧密相关的特殊资产（比如政商关系），“人治模式”的色彩太过浓厚，企业离不开创始人。表面看来状如超人，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对企业家本人及其继任者是相当残酷的，亦不利于企业的发展和传承。这其自然有法律制度、市场机制和公司治理不完善的原因，但是企业家们也应该随着企业的发展积极转变的理念，促进企业适时转型。否则，在典型的“人治模式”下，很多企业家要么终其一生忙于工作，要么失败于中途。

公司治理的契约精神

美国行为科学家弗雷德里克·赫茨伯格提出的双因素理论认为，引起人们工作动机的因素主要有两个：一是保健因素，二是激励因素。只有激励因素才能够给人们带来满意感，而保健因素只能消除人们的不满，但不会带来满意感。公司治理制度与机制在公司运营与发展当中的地位和保健因素类似，公司治理不一定能够保证企业取得好的业绩，或者至少短期不能保证，但是如果公司治理有问题，缺乏良好的公司治理制度与机制作为公司运营与发展的保障，公司很有可能在可预见的未来出现重大问题。

显然，公司治理对于现代企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公司治理的基础是以契约精神和信托责任为核心的法律制度和市场机制，中国企业的创业者显然非常有必要学习如何善用契约。在现代化和国际化的洪流中，中国企业不仅需要更多的资金、技术和科学管理，更需要基于契约精神和信托责任的法律制度、市场机制和公司治理。在市场主导的以市场规则为基础的较为成熟稳定的市场经济中，契约精神是其根本所在；而在中国政府主导的以关系为基础的尚处于转型中的市场经济中则依然普遍存在“人治模式”的色彩。这不适合企业进一步发展后的需求，偏离了商业社会本应遵循的契约精神，阻碍了法律制度、市场机制和公司治理的有效构建。为了谋求企业持续的发展，中国民营企业家需要将契约精神融入血液，养成按契约行事的行为习惯，通过法律制度、市场机制以及公司治理保护自己、发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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